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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遗嘱

浏览: 作者:佚名
  “那时,你爹才两岁,刚会走路,还没断奶。保长就带着‘黑狗子’来抓你爷爷去当壮丁。‘黑狗子’,就是汪精卫的伪军;‘当壮丁’就是去当伪军。他们是半夜里来的,你爷爷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就知是伪军来抓壮丁,忙开后门向后山森林里跑,没跑多远就被他们撵上抓住了。”奶奶鼓动着瘪瘪的小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对放学回家的我唠叨着,讲她不知讲过多少遍的故事……
   “你爷爷就这样被抓了壮丁,之后好多年就没了你爷爷的消息了。”
  在奶奶的唠叨声中,我离家上了高中。那年,当得知奶奶病危时,我忙往家赶。
  我赶到家时奶奶已经去世了。爹和妈却噙着泪水在争吵。一问方知奶奶在临终前嘱咐爹,让爹把她生前亲手给爷爷做的几十双敞口布鞋和爷爷被抓壮丁后遗留在家中的几件布衣衫放到她的棺椁中合葬,并要爹刻墓碑时一定要刻上爷爷的名字。可爹说大爷爷曾告诉他,我爷爷在当兵时负过三次伤,在治疗和养伤期间与新四军后方医院一位护士产生了感情,在解放前就结合了。解放后,我爷爷多次到公社里来过,对大爷爷说对不起我奶奶,让我大爷爷多照应我奶奶和我爹,说每回大爷爷给我家中的钱都是我爷爷委托大爷爷转交的。因此,大爷爷和爹就一直未将我爷爷另取家室的事告诉我奶奶,甚至欺骗我奶奶说爷爷是在大西南一处秘密军事基地工作,不能与家人联系。可妈妈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按奶奶的遗嘱去做,我们又何必在她临终后还来把它黄泉路上的梦境戳破呢?
  听罢爹妈的解释,作为奶奶疼爱的孙子,我所做的当然是劝说爹妈满足奶奶临终的遗愿了。可是,面对爷爷、奶奶合在一起的墓碑,我的心里却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时,你爹才两岁,刚会走路,还没断奶。保长就带着‘黑狗子’来抓你爷爷去当壮丁。‘黑狗子’,就是汪精卫的伪军;‘当壮丁’就是去当伪军。他们是半夜里来的,你爷爷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就知是伪军来抓壮丁,忙开后门向后山森林里跑,没跑多远就被他们撵上抓住了。”奶奶鼓动着瘪瘪的小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对放学回家的我唠叨着,讲她不知讲过多少遍的故事……
   “你爷爷就这样被抓了壮丁,之后好多年就没了你爷爷的消息了。”
  在奶奶的唠叨声中,我离家上了高中。那年,当得知奶奶病危时,我忙往家赶。
  我赶到家时奶奶已经去世了。爹和妈却噙着泪水在争吵。一问方知奶奶在临终前嘱咐爹,让爹把她生前亲手给爷爷做的几十双敞口布鞋和爷爷被抓壮丁后遗留在家中的几件布衣衫放到她的棺椁中合葬,并要爹刻墓碑时一定要刻上爷爷的名字。可爹说大爷爷曾告诉他,我爷爷在当兵时负过三次伤,在治疗和养伤期间与新四军后方医院一位护士产生了感情,在解放前就结合了。解放后,我爷爷多次到公社里来过,对大爷爷说对不起我奶奶,让我大爷爷多照应我奶奶和我爹,说每回大爷爷给我家中的钱都是我爷爷委托大爷爷转交的。因此,大爷爷和爹就一直未将我爷爷另取家室的事告诉我奶奶,甚至欺骗我奶奶说爷爷是在大西南一处秘密军事基地工作,不能与家人联系。可妈妈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按奶奶的遗嘱去做,我们又何必在她临终后还来把它黄泉路上的梦境戳破呢?
  听罢爹妈的解释,作为奶奶疼爱的孙子,我所做的当然是劝说爹妈满足奶奶临终的遗愿了。可是,面对爷爷、奶奶合在一起的墓碑,我的心里却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阿天的舌头在黑糊糊的碗底舔了又舔,还是不肯挪开。阿地伸手夺过那碗,“啪”的一声摔碎,有一粒饭米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偷偷地躲在地上。阿天扑过去,用舌舔起来,再把它卷在舌心里,贪婪地用浓浓的口水滋润着。
  阿地深凸、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阿天的嘴,好久才把目光移开。望着慢吞吞爬向天空的月亮,阿地说,走吧!
   阿天咽了下口水。
  寒风剜咬着肌肤,阿天拽拽衣领,哧啦一声,衣领掉了一块。阿天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缩着脖颈,跟在阿地的后边。阿地猫着腰,只顾往前走着。
  “还很远吗?”
  “是的。”
  “这鬼天气,”阿天哭丧着脸,“走路也不暖和。”
  “那就走快些。”阿地语气硬硬的。
  沉默,更增添了寒夜的阴森。路边光秃秃的树干,涂着冰冷的月色,经风一吹,响着痛苦的呻吟。
  “过了那片荒地,就是江边了。”阿地细细的声音划破短暂的沉默。
  “可是,”阿天的声音颤抖起来,“要是让鬼子撞见了,怎么办?”
  阿地站下来,等到阿天靠近了,甩起脚猛踹过去,还凶:“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懂不懂?”阿天躺在地上,想了半天,还是爬了起来。阿天知道,也只能这样了。昨天,他们摘了一千多个衣扣,可还是没有换饱肚子。要是再摘不到更多的衣扣,那还不得活活饿死。想到这里,阿天真想说,阿地,不躲了吧!可阿天没有说。阿天知道,就是说了,阿地也不会同意。天天有那么多人被杀被活埋,想想都毛骨悚然。阿天只好硬着头皮,咬在阿地屁股后面。
  有光束在不远的地方扫。
  “是拉尸的车队,”阿地按倒阿天,“别出声。”
  他们趴在荒地的凹沟里,抬着脸,心里默默地数着:一辆,两辆,三辆……
  数着数着,阿天有些兴奋了,小声说,好多呀。还说,能摘好几千衣扣呢。阿地没做声,只是拿眼睛在阿天脸上剜割着。阿天觉得阿地的样子怪怪的,就也闭了嘴。
  月亮冷着脸,泻着凄清的银辉。
  “走了,你看他们都走了。”阿天从凹沟里爬起来。
  阿地还是没做声,只是猫着腰,往前走着。
  江水就在眼前,凄清的银辉下,漂浮江面的尸体安详而寂然。他们跑到江边,拉过一具具尸体,摘下他们的衣扣后,再把他们推过去。“妈的,你割着我了!”阿天发现,面前的这具女尸,她的头发里插着一把短刀,也就是这把短刀,割破了他的手指,他在伤口上洒了些沙土,顺口吐口吐沫,继续摘着衣扣。阿地摘了会,情绪陡然跌落。看着面前的一具具尸体,阿地想,世界似乎太不真实了,像是梦里的情景,一个小时或者更短时间以前,这些尸体,可能都还是鲜活的生命,可是现在……
  “阿地,”阿天抱起一个婴儿,惊着声音,“这不是红妞吗?”
  阿地扑过去,抱过婴儿,婴儿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还放在小嘴里,瞪大着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脸恐怖。
  阿地吼:“小鬼子,我操你祖宗。”接着便是大声恸哭。
  阿天也哭。
  哭声在江水里翻卷着,传出去很远很远。
  最后,他们在江边扒了个坑,将尸体放进去,盖了些石块在上头。望着隆起的石块,阿地说,走吧!
  阿天没有挪步。
  阿地催促,快走呀!
  阿天走了,走着的阿天正思想着这些衣扣足可以换得一顿饱餐了,却听见“嘭”的一声响,回头一看,阿地撞死在那堆隆起的石块上。
  “阿地——”
  阿天声嘶力竭。
  1
  道光三十年腊月,大寒。桂中大瑶山余脉,东乡莫村。
  年逾七旬的莫衍刚送走一名患者,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血迹斑斑的李斌急匆匆闯进来,虽是数九寒天,他却满头大汗。
   李斌对莫衍耳语一番,莫衍脸色骤变,与李斌三步作两步奔到大堂。大堂上,一个年约二十的汉子蜷缩在地上,衣冠凌乱,浑身血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李斌解释说,他到双髻山采集草药,遇到这个左腿被野猪夹夹住的汉子,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不醒,便遵照老爷好生之德的教诲,把他背了回来。
  莫衍察看汉子的伤口后,吩咐李斌备药,亲自对汉子扎针灸止血、敷药施救。待汉子生命体征平稳,莫衍已是全身汗湿,头冒热气。
  莫衍吩咐家人将家里及沿途的污血清理干净,千万不能对外人泄露此事,因为年要到了,本应喜气盈盈,有血腥之气进门,此事外传于莫府名声不利。他又对李斌说:“你快将衣服换了,将伤者安置到你的卧室。他失血过多,需要鸡汤补充体能,杀一只大阉鸡。”
  待把汉子安顿好,刚放了鸡血,一个千总便带兵进门,对坐在大堂中央太师椅上的莫衍躬身作揖:“向莫爷请安了。下官尾追一个长毛匪,有人背着他往这个方向逃逸。许久不见莫爷了,顺道进来向莫爷请安。”他嗅嗅鼻子,奇怪地说:“莫爷,府中怎么有血腥气?”
  “大寒天,杀只鸡补气暖身。大人恰巧光临,一起小酌。”莫衍转头朝厨房喊:“准备上桌了吗?”
  李斌拎着尚未拔完毛的鸡走出厨房门,说:“还没呢,请大人稍等片刻。”
  千总说:“多谢莫爷,在下还要去追长毛匪,等日后时间宽松再来拜访。长毛匪十多日前就在山那边的金田村起事,号称天国,频繁扰民,莫爷小心为是。”
  莫衍握着千总的手,说:“有像千总大人英勇的官兵,匪患何愁不除!”
  千总面露得意之色,说:“唯有如此,才对得起浩荡皇恩。”便告辞疾步离开,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张银票。
  莫衍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太师椅,但脸上还显忧虑之色。
  莫衍出身杏林世家,且拥有千亩良田,是方圆百里内屈指可数的富豪人家。在父亲的教诲下,他才及束发就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夫。他原本期冀唯一的儿子也从医,但儿子自小膜拜霍去病,投身兵营,立志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在道光二十年与外夷一战中杀身成仁。在一次外出行医的途中,莫衍遇到了父母刚双亡的年幼李斌,可怜他,便带回来,教他读书识字,并倾力传授医术,培育他来弥补儿子留下的遗憾。李斌天生聪颖,年及弱冠即已继承衣钵。莫衍跨入古稀之年后,只在家坐诊,外出诊疗则由李斌代行。
  莫衍尽管行医多年,已经看惯生死,但今天来了一个被铁夹所伤的汉子,却让他心情无法平静。他独自一人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听了一宿屋外如鬼般呼号的寒风。
  2
  第二天,一脸憔悴的莫衍踱步出门。过了半个时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东乡圩上。往年临近年关,街上是熙熙攘攘、接踵擦肩置办年货的人群,但此时街上人影稀少,没有丝毫年关的气氛。街头那间“祖传东乡米粉”店,往日几乎被食客挤破大门,跟前却是门可罗雀。莫衍不由自主地踱步进了粉店。
  “莫爷,难得来一趟啊。”莫衍远近闻名,店主自然认识他,“请您老人家吃一碗粉,算是我今天开张了。”
  尽管心情郁闷,但米粉多年未变的味道还是让莫衍食欲大增。他边吃边问店主:“今天是圩日,又近年关,为何如此冷清?”
  店主一脸愁容,说:“还不是给金田那边的事闹的。看来莫爷是好久不出门了,人家都在准备着大事哪,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莫衍问:“什么大事?”
  店主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凑近莫衍的耳边低语。莫衍当晚又听了一宿屋外寒风鬼般的呼号。
  3
  除夕之夜,虽然说全村人和往年一样祭祖喝酒放爆竹,但莫衍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莫村。
  吃罢除夕饭,莫衍闭眼坐在太师椅上,身边是一个盛着烧得通红火炭的炉子。在昏黄的油灯光的衬托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临近子夜,大门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李斌去开门,原来是千总。
  千总说:“大年三十深夜扰烦莫爷,实属无奈。我等将士劳顿,莫爷体谅,但是上面根本就是睁眼瞎。将士们和长毛匪搏命厮杀,却不见一钱军饷!”
  “哦。”莫衍略作思索,沉吟道:“千总的意思……”
  千总看着李斌已经离去,便笑着说:“莫爷,我知道您过年鸡鸭鱼肉不可少,但您知道将士们只能以冷水塞牙缝吗?”
  莫衍已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闭眼沉默不语。
  千总感慨说:“将士们这么搏命,保的可是富豪人家不被匪徒抢掠啊。”
  莫衍睁开眼,冷冷地说:“年前我为乡邻置办了年货,现如今手上着实无银两。再说了,上个月,千总不是从我这里拉走了五百石大米了吗?而且我听说,并没有拉进兵营,而是拉到浔洲变现了……嗨嗨,只是听说而已,请千总别介意。”
  千总极为恼怒,冷笑着说:“莫爷作为朝廷庇护下的富豪,宁愿散财给那些穷鬼,却置饥寒中的朝廷将士于不顾!长毛匪闹事犹如星火燎原,终将成为大清国天大的忧患。举国上下,无论军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人人皆有剿匪之责。莫爷不但不为剿匪出钱出力,却着力隐藏匪徒,如何解释?”
  莫衍心中一惊,片刻,冷静地说:“大人说话可要有凭据!老朽虽不为官,手中无权,但遭涉及身家性命的诬陷,定要反击,即便上京申冤也在所不惜!”
  千总又嘿嘿冷笑。大寒那日,那个汉子被他砍了一刀,滚下山坡,被李斌背上逃遁,他循着血迹跟踪,虽然在村外血迹突然没了踪影,但他确定汉子就藏匿在莫府中。莫衍虽是富豪,但平时过节连肉都舍不得多买一两,仅仅因为天气寒冷就杀鸡喝汤暖身,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用鸡血扰乱外人的耳目。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临离开时你塞给我银票!以你的秉性,我索要你尚且不爽,此刻却无缘无故行贿于我,除了心中有鬼还有什么理由吗?欲盖弥彰啊莫爷。”
  莫衍心中直骂自己疏忽。千总以为他已经心生怯意,就靠过来,伸出一个巴掌在他眼前晃着,说:“不多,只要五千两。该如何办,我懂。”
  没想到莫衍拂袖而起,厉声呵斥:“有你等这种蠹虫,实为朝廷之不幸!不行保家卫国之责,任由外夷入侵,赔款割地,却专干欺压百姓、压榨富豪之事,如此官逼民反实属无奈!金田闹事亦不为怪!”
  千总恼羞成怒,拔出腰刀,趋步上前,威胁道:“老匹夫好大胆,竟敢为匪徒讲话!我现在就为朝廷除害!”
  莫衍依然高声怒骂:“贪官污吏奸臣,人在做天在看,日后你逃不过老天的惩罚!”
  千总挥刀劈向莫衍,突然,身后响起炸雷般的吼声:“不等日后也不劳烦老天,老子此刻就送他下地狱!”就在他愣住的片刻,一把尖刀从他身后扎进身前冒出,鲜血冒着热气汩汩涌出,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4
  莫衍惊呆了,动手的是当初他亲自施救的被铁夹所伤的汉子阿龙。莫衍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反而责问:“你还不走?我不是交代李斌待你伤好就送你回家过年吗?”阿龙不语,李斌从他身后走出,也低头不语。
  莫衍指着千总的尸体说:“你们快把他拖到后山埋了,别给人发现。”
  李斌说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千总做这等龌龊事,是不会给人知道去向的,否则就没有必要半夜独自一人来了。何况,无论白天黑夜,任何一个外人靠近莫村,他都了如指掌,他对莫衍说:“想必老爷心中早已明白。”
  事已至此,莫衍觉得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当初他察看汉子的伤口,第一眼就知道李斌在说谎。套山猪的铁夹必定有铁齿,被它所伤,必定伤及腿两侧,伤口也必定留有齿痕,但汉子的伤口却是一刀而过留下的。李斌肯定知道莫衍会一眼看穿,但在那时候,也只能依靠莫府来逃避官兵的追杀了。
  阿龙对莫衍作揖,感谢他救命之恩。
  莫衍淡淡地说:“不用谢我。不论是谁,不管是官还是民是兵还是匪,不管是富还是贫,带恙之身进了莫府我必定尽力施救。”
  李斌说:“此举实属无奈,关系到大事的成败,请老爷体谅。不想瞒老爷,只是时机未到。”
  莫衍心里无比感慨。早听说金田起事,但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牵扯到身边的人,而身边的人竟也深藏不露。偌大的莫村除了莫府,老少妇孺无一不知晓,倘若他前几日不出门,至今仍蒙在鼓里。
  莫衍说:“未必是时机问题,是因为我是整个莫村唯一的富豪吧?你们反的就是类似我这样的富豪人家。”
  李斌说:“老爷是好人。”他抬起头,双眼盯着莫衍,莫衍感觉到来自那双目光的炽热。李斌激昂地说:“我们要反的是这个世界!我们要摧毁这个暗无天日、黑白不分的世界,换来朗朗乾坤的太平世界!”
  莫衍无语了,因为他何尝不知道李斌说要摧毁的世界,不仅外表头生疮脚流脓,内在更是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他常内心感慨世道的不公,富人大富穷人极穷,歉收之年,他免收田租,还送粮米给乡邻度荒。半个月前,他安排了家人购十头大猪杀了,将肉分给无钱买肉的乡邻,制作腊肉度年关。
  阿龙向前趋一步,说:“莫爷,入圣教吧!”
  莫衍摇头,直言不讳:“我敬天地君亲师,不拜鬼神。”
  阿龙勃然大怒,从千总尸身上拔出刀,逼向莫衍。李斌赶紧上前,将两人隔开。
  莫衍面无惧色,对李斌说:“我知道你是小头目,整个莫村在你的调教下,15岁至50岁的男子都已入教,来日将奔赴战场,老、妇、孺投奔外乡的亲戚,不日莫村将人去村空、名存实亡。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圣教,如今国家有难,你们为何不和朝廷一道抵御外夷的入侵呢?”说到这儿,他不禁想起了儿子,悲壮填膺,泪流满面:“我儿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啊死得其所!”又目瞪阿龙,质问:“既不攘外又不安内,何圣之有?”
  “污蔑圣教者即为妖类,圣教兄弟姐妹皆可诛之!”阿龙突然绕过李斌,一刀刺进莫衍的胸膛。莫衍轰然倒地,痛苦地皱着眉头。
  李斌惊呆片刻,拔出腰间的刀,狂叫着砍向阿龙。
  “斌儿!”莫衍使出浑身力气叫道,“医者仁心,你不能举起屠刀!”
  李斌丢了刀,抱着莫衍号啕大哭,又要手忙脚乱进行施救。
  “不用了。”莫衍止住李斌,看着他说,“见你平时为人拘谨,以为你胆小怕事,没想到你却是胸怀鸿鹄之志,以天下百姓幸福为己任,虽然不苟同你的见解,我也十足欣慰。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医者仁心!”
  李斌流着泪,哽咽说:“终生谨记老爷的教诲,我只是随军行医。”
  “我真的只是你的老爷吗?”莫衍声音颤颤地问。
  李斌哭着喊:“爹!”
  莫衍看着李斌,心满意足地笑了。
  阿龙很惶恐,喃喃地说:“我并不想取他的性命,是他自己将胸膛迎上来的。”
  莫衍转头向阿龙,声音微弱地说:“我早就知道,你进入莫府后从未离开过,你教内的兄弟深夜翻墙进来,撇开斌儿与你密谋,要裹挟我加入你们的组织,一来可以为太平军筹措军费,二来我可以医治受伤的将士,倘若我不从,就置我于死地。我死了,你们又如何知道莫府的金银财宝藏在何处呢?”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卧室内……床底……挖三尺……地窖……”猛的,他拔出扎在身上的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叫道,“不可让斌儿受到伤害,斌儿务必一生悬壶济世!”
  此时,东方已露鱼肚白,新春的爆竹骤响。
  咸丰元年二月廿一,天国领袖在东乡莫村登基,称太平王,后改称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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